中国人的观念里,喝热水是再熟悉不过的事情了。不仅喝水要温热的,吃饭也是,吃冷的东西不好,趁热吃才健康,能吃热的绝不碰凉的。这么说来,凉菜竟成了例外。
观察了最近几天同事的外卖,欸,发现凉皮一到夏天特别受欢迎。附近街道两边的小面馆里,一眼望去看不到几个人碗里有热汤。三五人的小桌上,一抹绿油油的拍黄瓜吃的格外起劲。
消暑的凉食,酸辣爽口的凉菜,总是清爽宜人。
人类在学会取火之前,曾有过相当长一段时间吃生食冷食的历史。那时候,吃冷食是为了荒野求生。
唐宋时期中原地区经济繁荣,人们就有了外出就餐、宴请的习惯,就餐多半是要说客客气气来段祝酒词,大家谈笑喝酒,等菜上桌。
但热菜都是现做,肯定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客人们就坐后尬聊等待菜肴会冷场,给人待客不周的感觉,所以就应运而生了凉菜,简单,好做,上得快,以佐谈资。同时,冷菜也不会因时间延长而影响其口味和质量。
现在去很多餐厅等位,餐厅也会准备好小包的零食和茶水让你能先垫垫肚子等待,道理是一样的。
所以凉菜之所以走进千家万户,成为炙手可热的美食,靠的就是方便快速的随意。
入夏之后,每顿饭的快乐,多一盘凉菜不多,少一盘凉菜缺少了滋味。
还拿凉皮来说,夏季的主角变成了面筋,「凉拌菠菜面筋」几乎是菜单上只有就必点的菜。
和好的面团在大盆水里rua洗,洗掉的淀粉便是凉皮的原料,而瘦身后变得黏糊糊的胶状面团,便是面筋。
蓬松多孔的劲道面筋,焯熟的菠菜,自顶上淋上酱油、香醋、香油等等调好的料汁,不由自主地口舌生津起来。
同样的做法,还能用来「拌干丝」,豆腐丝吃的时候只需要用热水焯一下,不管是凉拌、炒菜还是做汤都是一等一的美味。当然我自认为最好吃的是凉拌,只要准备酱油、盐、醋汁和芝麻油,配一碗粥就可以解决晚饭,喜欢吃辣的多加点小米辣就可。
红烧茄子冷天吃的时候连热油一起浇在米饭上,别提多满足了,但一到夏天就闷热地见不着踪影了。想吃茄子怎么办,切成碎状或条状,蒸熟了加上蒜泥麻酱调和的酱汁,一道「凉拌茄子泥」又雄赳赳气昂昂的杀了回来。
毛豆和花生是各大排挡的前奏,所谓「毛花一体」,在肉串上来之前,就着花生毛豆瞎扯聊天,慢慢进入主题,一场美妙的夏日局就开始了。
鲜嫩清爽的时蔬,和凉拌的调性最配,可谓撑起了凉菜的半边天。说一个99%的人都爱吃的「糖拌西红柿」,可不就是童年最朴实的甜蜜吗!
「凉拌黄瓜」,生黄瓜洗净,在刀下拍一拍就可直接入盘。对那些不宜生食的食材,也仅多一道热水焯熟的步骤,再进入加料环节,「凉拌木耳」、「凉拌腐竹」等等都是如此,只看各地加料的不同,口味有所区别。
平平无奇的大白菜,经过凉拌之后,与乾隆皇帝有点渊源,命名为「乾隆白菜」。取白菜最脆嫩的菜心,撕成小块用盐盐渍,加入用香油化开的芝麻酱、白糖和醋搅拌均匀,至于味道嘛,见仁见智。
海产的存在,也给凉拌菜提供了无限的灵感。
「凉拌海带丝」不仅香脆爽口,营养价值更没得说。清甜的白菜心配上爽滑脆嫩的海蜇,海蜇的鲜味,菜丝的甜味,一道混着咸辣的蘸汁儿的「凉拌海蜇」更是绝绝子。
梁实秋曾在《雅舍谈吃》里分享过「凉拌海参」的秘诀:煮熟后的海参切成细丝,入冰箱冷藏一会。吃前淋上加水化开的芝麻酱、酱油、麻油、醋和蒜泥。
在靠海吃海之地,广东人的餐桌上少不了一道美味的鱼皮。
不爱吃动物皮的、不爱吃鸡皮、鸭皮,甚至连炸鸡皮都不吃的人,说不定会爱上「凉拌鱼皮」呢。
一般店里都是用皖鱼或者鲮鱼的鱼皮,刮掉鳞片入沸水焯熟后立刻过冰水,骤热骤冷有助于鱼皮凝练Q弹的韧性。加入沙姜碎,淋上酱油、芝麻油等调味后,就可以如此淋漓尽致地表达爽、脆、滑、弹、糯种种南辕北辙的口感,和平时的蒸鱼里的鱼皮味道完全不一样。
大概是因为芝麻和花生,入口多了几分坚果的香气,看似奇怪的食物,却成就出酒香不怕巷子深的缘分。
再说一个日料店里常见的小菜,「芥末章鱼」、「芥末海螺片」,口口爆头的感觉,加上芥末的香气很是宜人。
夏天忌讳荤腥油腻,于是所有的红肉、白肉都一改浓油赤酱。
看球赛,一盘「卤牛肉」来解馋再好不过。切片的牛肉纹理丝丝透光,但做起来又非常简单,挑一条上好牛腱子肉,买个卤料包直接开煮。刚卤好的牛肉纤维,还处于热胀状态,别立即切片,凉透了再切,最好能在卤汁里冷藏浸泡一夜,这样的牛肉会更入味。
「夫妻肺片」,本是边角废料,“肺片”从“废片”谐音过来的。但在风味繁复的调味料里一翻腾,就改头换面,麻、辣、鲜、香各味鲜明,红油香而不闷,肉细而不柴,是下饭的好食。
尝过热的,也吃过凉的「口水鸡」,发觉滋味略胜一筹的还是凉食,冷藏后口感更为丰富,肉质也更加紧实,麻和辣渗透进丝丝缕缕的缝隙里,吃起来非常过瘾。
肥腻的五花肉,也只需加蒜泥红油,一到「蒜泥白肉」,便也像重获新生一般,从高温下的反胃逆袭成了美味。
入夏后,江浙沪一带家中常备糟卤。糟,即酒糟,是米、麦、高粱等粮食作物酿酒后剩余的残渣。“卤”指的是将食物浸泡其中使其入味。
在空调房里刷剧,嘴巴寂寞了先来份糟料,「糟毛豆」「糟鸡」「糟风爪」「糟鸭」无糟不欢。清爽不油腻,多吃不涨,伴着酒香味冰冰凉凉。
糟卤菜最大的特点就是包容性强,小龙虾可以,河虾也可以,新鲜的河虾腌入酒里,成了绍兴特色的醉糟,而螃蟹同样也可以作为醉糟的食材。
使用糟卤汁浸泡,也在夏日里延长了食物的保质期,随着浓浓的酒香气溢出,这个夏日真香。
上海,即便做凉菜,也丢不掉浓油赤酱的味道偏好。
一道「四喜烤麸」,是典型的本帮菜,区别于北方的咸口做法。面筋入水煮开捞出后,再入油锅炸脆,加料酒、老抽和白糖焖煮一个小时收汁,焦糖色的酱汁,是另一番凉菜模样。
烤麸口味偏甜,甜中带咸,咸中又有鲜,一口咬下去汁水就从孔里面喷出来,和撒尿牛丸有异曲同工之妙。
同样成色的,还有油炸后浸入卤汁中的「熏鱼」。外观呈现琥珀色,入口香脆鲜甜。
凉菜的食材大同小异,但做法和调味却因地制宜。那盘不起眼的凉菜,是炎炎夏日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