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给企业送货,是米内径50毫米的无缝钢管。快要卸完货了,从老远来了一个人模狗样的领导,酒糟鼻子通红的,一看就让人发烦,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三车间的陈飞主任。他手里拿了一把卡尺,蹲下来用卡尺精确地测量了钢管的厚度,抽查了几个,然后皱着眉头说:“不行,你这钢管厚度不够,是国标的吗?厚度才3.4毫米,差1毫米,一看就是那些小厂的东西,别卸了,赶快装车,一会儿我们下班了,明天早点来,别赶在快下班时候来。”
还没等我回话呢,陈飞拿着卡尺背着手走人了。我站在那里愣神了老半天才缓过神来。
这时仓库保管员走过来说:“那你们就拉走吧,主任说厚度不够,让你们换。”
这无缝钢管是从大连市一家钢材公司拉过来的,开发区根本没有,白跑了一趟,现在往回拉人家早下班了。我说:“要不先放这里,明天上午我再来拉走吧?”
仓库保管员说:“那不行,明天往外拉就老麻烦了,得填写出库单,还得找主任审批,一上午你也拉不走。”
没办法,我只好重新装车。货车是雇的,出了企业大门司机问我:“往哪儿拉?”
是啊,往哪儿拉?我也正愁呢,最长的一根钢管10米长。
我想了半天说:“拉你们家去吧,明天早晨我给你打电话,咱俩还得把它送大连去。”
“那你得给我加钱,晚上我得看着,再说了明天早晨我来的时候也许还能拉一趟活呢?”
我说:“好,给你加元钱,怎么样?”
第二天,司机拉着我满大连跑,哪有壁厚3.5毫米的无缝钢管啊,跑了一上午也没找到,我气呼呼地说:“去他妈的,还把昨天那几根拉回去算了,不行再说。”
这回我没急着卸货,在仓库门口等着那个四方大脸的陈飞,等了将近1个小时,陈飞主任总算姗姗来迟地出现了。这回他手里还真没拿卡尺,我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他跳到车上蹲下身子看了半天,严肃地说:“还是不行,你这无缝钢管锈得太厉害了,没有不带锈的吗?”
这不明显胡说八道吗,无缝钢管哪有不生锈的?
我说:“陈主任,无缝钢管都是在外边露天存放,大连地区的空气湿度又大,无缝钢管肯定得被氧化,哪有没有锈的?”
“你找新出厂的货就没有锈了。”
“咱们要这几根管人家根本不可能专门给咱进货,上哪找新出厂的货啊?”
“反正你这批货我们没法用,要不你拉回去把这些锈除掉吧,除锈之后再拉来。”
我还没回话呢,他腾一下跳下车又走人了。
我肺都要气炸了,那也没办法,拉回去除锈吧。
拉回来我在劳务市场找了两个民工,用那种电动的钢丝轮除锈,忙活了两个小时,又花了元钱的劳务费。
这次这个陈主任没有再说什么,总算把这几根钢管送出去了。前前后后忙活了两天,0多元没了,一算账赔钱。
很明显这是在找我的茬,老这么干根本没法赚钱,想办法解决吧。
酒桌上几次推杯换盏,再加上过年过节各种礼物供着,我们逐渐就成了朋友。再送货的时候陈主任连看都懒得看了:“你交给保管员就行了,我不用看了。”
这样做了两年多的光景,陈主任调走了,来了一个王主任,又过了半年采购科的马科长也调走了,来了一个秦科长。于是我再和王主任喝,再和秦科长吃。又做了两年左右的光景,在这期间,陈主任和马科长我们再也没联系过,电话号码早从手机里删掉了。
等哪天王主任走了,秦科长走了,也是一样,谁在那个位置上咱就得拜谁,谁走了茶也就凉了。
这不能怪咱们没有感情、冷血,企业的领导比机关里的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