茆卫东
在高邮南门天桥处,寻味人秦君立刻兴奋起来。
摊在芦竹簾子上的红皮萝卜干、湖虾干、白虾皮,檐下挂的咸肉咸排和香肠,一系列老去的画面和香气,一下子,撞入心坎,让情绪与记忆立即温暖如春,就像此时撒了一身的冬日暖阳。照得人眼发花,心却热乎。秦君说,真想哪儿也不去,就坐在这门口的小凳上晒个太阳,看着眼前的人、桥下的水来来往往,我自己却什么都不想。
琵琶闸放出的这一股大运河的疾流,在琵琶路的北侧淌成一条满溜溜的小溪,北岸上的人家一户一个模样,单桥横卧。南岸则是桃桂成行,垂柳落阴。此时,迎着冬阳,站在某一座桥上,往东朝西一遥望,树影、小桥、水光,以及挂着摊开的咸肉干虾的色彩,棉被床单的花样,一组合、恍惚小丽江一般的景像。有人拈了一条烫过卤、晒成半干的萝卜干,咸头正好,生脆有余,夸奖,好萝卜好手艺。咸鱼多是二十来斤的大青鱼,背上的肉如青石,腹侧的形状如折扇,都是紧致鲜活的腊味。
一位守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太说,咸肉都是隔年的大膘肉,一巴掌宽的五花三层,年三十晚上,割一块,片薄了,上笼蒸,或是丢在饭锅头上,油水直滴,一把蒜花儿满撒,那个咸肉独特的腊香和寒冬的蒜香味,逼人一嘴的口水。随手抓起一把虾干,小京果一样粗细,猩红,烧杂烩或是下汤菜的好伙伴,锅一开,一口汤水化成一股子久久不散的湖鲜味道,让所有的食材都是恋恋不舍的高汤的尾子。秦君可高兴了,他是一边询问,一边取镜最好的角度与光线,尽情拍摄,醉了一回又一回。
下坡,到南门街,坎上一家卖大麦烧的店面,门口摆了三五箩筐的酒糟,全是猩红的被酒水抽走了灿黄的麦粒,余下的糟,发着酒汽,问店家何用?喂鸡喂猪的好饲料,有的人家还买回去种花种草。朝下右拐,即是鱼市,大盆小桶里养着各色水产,扑击着水,和入一片沸腾的市井。
一家寿桃店吸引了秦君等一行,面蒸的、糖抟的寿桃寿糖,头尖上点个洋红,合着一团粉白,十分可爱喜气。秦君拍了半天,引来路人观摩,并热情介绍:这家寿桃店可是高邮的老字号呵,大半个城乡的人家过大寿,都要来他家蒸一担子、抟一盘子寿礼,可风光了。还有那小桌子上的菱块糕,打小就吃了,开水单下,或是放在粥锅里一饳,汤水黏糯,米糕粉粘,好吃又熬饿,也是我们高邮城的一口老特色。
跟着往北走,两个女文友喊着要吃面,进门就关照,一碗饺面、三碗阳春面,外带四个煎鸡蛋。大锅盖一掀,我来体验一番,接过三团水面,两手张开,散着入了沸水锅,大筷子一搂,交给老板娘,赶快叉起入碗,其实不是碗,是搪瓷盆,小半盆的面汤里全是虾籽酱油和小米葱的馋香,等着一叉面进来,呈现一派传说中的高邮面的好味。
除了一串烟火气的视频,秦君还有一个大收获,他在汪老纪念馆拍摄了一张图,是汪老写于年6月的《寄高邮县文联》:风流千古说文游,烟柳隋堤一望收。座上秦郎今在否,与卿同泛甓湖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