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芳芳
农历十二月初八一到,年味更浓。在卫生院上班的母亲和几个同事阿姨,安排孩子们打扫卫生后,大张旗鼓准备小年和大年三十夜的菜啦,其中酒糟鱼必不可少。而这道菜,少不了一样重要的东西,就是酒糟!
每个月,卫生院的中药房要盘底,所有药斗子,抽屉里面的药渣渣,母亲会用牛皮纸收集起来,留下来。一般是十九味药渣,单位的每一户人家都能分到。闲暇时,母亲将药渣拿到中药房,找志德叔叔烘焙,再安排我们用药碾子碾成碎末。中药的香气令人迷恋。米,事先已经打成粉状了。药粉和米粉一起煮熟了,冷却。用手搓成一颗颗酒丸子,在太阳下晒干后收入坛子。
第二天,蒸一大锅香喷喷的米饭,母亲不时用筷子插一个一个的洞,让热饭出气,好早一点冷却。不知道用了多少年、近一米高的棕色大坛子已经洗好。米饭放入坛子,酒药粉子一层一层洒在米饭上,然后密封坛子,放在火炉边,不时转动坛子,能早一点发酵出胡子酒。
大概五六天后,房间里终于飘出了酒香。母亲最先尝一尝。因为快过年了,允许我们兄妹每人喝一大碗。加一点白糖更好,我们就这样微醉在冬天里。
父亲在院里水井边剖鱼。去鱼鳞,去两头两尾,去鱼鳍。鱼大小都可,没有说一定要大鱼。一块块剁好,放入一个大木盆,从酒坛子里压出的一壶壶胡子酒,倒入木盆,放入盐、酱油、生姜、蒜子,盖住。24小时后,鱼一块块拿出来再洗一次,用竹筛子晾干。晚上,茶油倒入锅里煮开,将鱼放入,炸成金黄色,出锅。我们会趁热拿起一块吃,并不油腻,脆脆的,香香的。但母亲总是说:“这还不是最好吃的时候!”
锅里剩下的油,用来炒熟辣椒灰、豆豉、晒干的橘子皮粉末和酒坛子里三分之二的酒糟,放盐,搅拌,出锅。这时其他几家也在炸鱼,医院的大楼都香了。香气飘在空中,年味就更浓了。我们围着火炉,看母亲带着医用手套,一层黄金鱼、一层辣酱酒糟搅拌均匀后,一块一块装入大小不一的坛子,盖上,盖子周围放满水。母亲说:“等到几天后,入味了,再蒸热吃更香!”
我们在日日夜夜中等待着,在分分秒秒中等待着,年就要来了。
果然,过小年,桌上一定有那一碗蒸出来的酒糟鱼,比开始吃着更香醇,一下子被我们一扫而光。母亲看着我们吃得香,不忘叮嘱说:“以后就是大年三十吃,正月来客人蒸一碗。”还说不许我们偷吃,我们几个大笑。那时物质匮乏,什么都要省着,待客时不能太寒碜的。
母亲去世后,家里再没有因为做酒糟鱼而飘香了。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什么东西都能买到。可买来的,总觉得少了醇香,也少了珍贵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