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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在绍兴品过那一口老酒糟与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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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绍兴每吃一顿饭,老板都会热情地问一句:“来点老酒?”老酒就是黄酒,是绍兴味道的底色。』

作者/薛芃

黄酒的底气

到绍兴的头几天,江南刚出梅,连续多日的阴雨天让空气变得湿湿黏黏。一出梅,没有一点过渡,紧接着就是入伏后的酷暑高温,像是这天从没下过雨一样。

鉴湖边的酒厂场院里,铺了一地草药,刚收割回来的,两位酿酒的老师傅正在翻着面儿地晾晒它们。

“你来得不是时候,夏天是我们最闲的季节,没什么可看的。”烈日下,老师傅脖颈上搭着白毛巾,一边翻草,一边说着。“这是辣蓼草,刚从湖边的湿地割来的,做酒药的时候最重要的一种发酵催化剂。”

出梅后到立秋这段时间,虽说不忙,但对于一年的酿酒流程来说是个全新的开始,酿酒师傅们必须在20天左右的时间内做好准备工作,否则立秋一过,台风夹带着暴雨又要来了。

酿造出好黄酒这个事儿,直到现在,依然要看天。

绍兴人管黄酒有好多种叫法——黄酒、老酒、绍酒,当作为烹饪调料在全国普及开时,就叫料酒了。在一般的饭馆里,老板见了客人来,都会多问一句:“来点老酒咪咪?”若是熟客来,老板多会直接装点散装黄酒端来,互不见外,酒里装的都是小餐馆与老饕们之间的默契。

根据酿造工艺和原材料配比的不同,黄酒有四大品类之分。那黄酒佐菜有什么讲究吗?会有所谓的餐酒搭配吗?

起初我发出这样的疑问,担心绍兴人觉得这是外地人的矫情,毕竟,喝酒口味是自己的事。而且地道的老绍兴人钟爱加饭酒,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花雕,这是黄酒最传统的味道,高于其他品种的地位。

有一天王小嘟带着我去“徐文张”吃饭,我们要了一壶老板自己用加饭酒酿的杨梅酒,小嘟爱吃黄酒浸过的杨梅,尤其夏天冰镇后吃,虽然带着浓重的酒气,但格外沁爽。以前只习惯冬天温一壶热黄酒,喝起来暖乎乎的,这回夏天到绍兴,是我头一回喝冰镇的黄酒,竟有一种喝汽水的“噗呲-啊哈”的畅快感,是热黄酒无法比拟的。

小嘟告诉我,如果讲究起来的话,在绍兴吃饭也可以把餐酒搭配做出门道。

绍兴人把下酒菜叫作“过酒胚”,“胚”有点半成品的意思,要跟酒配在一起才算得上完整。那天饭间,遇到了一位专程从宁波来绍兴吃饭的朋友中铭,宁波离绍兴不远,中铭隔上个把月就用周末两天来绍兴吃一顿,有时跟朋友一起,有时自己。他从单身吃到了孩子两岁,因为疫情和照看孩子的关系,他有近一年没来绍兴了。

绍兴成了中铭暂时避世的桃花源,自然来了要自斟自酌两杯。他说喝酒要看菜,有好菜就自然会想到要喝什么酒,菜反倒成了喝酒的“原动力”。

绍兴黄酒主要有四类——干型的元红、半干型的加饭、半甜型的善酿和甜型的香雪。茅天尧认为,餐酒搭配讲究“平和乐胃,滋味互补,这是由过酒胚的品性决定的”。

蔬菜、海蜇皮这类冷盘应与元红酒搭配,因为元红酒是用摊饭法酿造的,发酵完全,味道干爽微苦,没有什么甜味;肉类尤其是大闸蟹,则一定要配上传统的加饭酒,糖分高于元红,但仍是醇厚带酸的口感,取名“加饭”,其实是因为在酿造过程中比正常配比多加了糯米的量;如果是吃鸡鸭之类的过酒胚,最适合善酿酒,糖分较多,度数不高;到了最甜型的香雪酒,好入口,清甜,说是与甜品搭配更宜,但似乎女性都不太会拒绝香雪的香气,无论是什么过酒胚,都可与之相配。

都是爱喝黄酒的地方,在江南一带,绍兴在这件事上要维护绝对的自尊。“皖南的黄酒有些偏甜,上海的就更是甜,绍兴则不,要的是回甘,而不是直截了当的甜,只有鉴湖水酿得出这个味道。”一位绍兴的酿酒老师傅跟我说。

鉴湖边上的老古镇里,至今还保留着明清时期的酿酒作坊。如果老宅前面有一小块场院,多半曾经就是酒坊,场院是晾晒的地方,也是堆酒的地方。

如今早已没有明清酿酒的红火劲儿了,很多酒坊都已荒废,黄酒走到了一个特别憋屈的境地。“明明是最中国本土的酒,现在却只有江浙人爱喝,黄酒的圈子变得越来越小,年轻人也不喜欢喝,反倒日本人喜欢,因为绍兴的黄酒与清酒有很深的渊源。”

忧虑的老绍兴人想不出未来黄酒的出路,只能年复一年用自己的手艺酿造出好酒。“买黄酒最是不用担心假酒,因为本身就卖得便宜,犯不着作假。”最后,他跟我这么说。

醉上一只六月黄

见到陈逸的这天,他一觉睡过了午饭点,此前一天他专门去杭州的市场进货,繁忙一天便睡了懒觉。陈逸专程去杭州进六月黄,因为绍兴本地的个头没那么大,只有二两左右,他想找的是二至三两的六月黄,口感更好。

陈逸告诉我:“农历六月的母蟹并不受待见,因为黄太硬,鲜度也不够,肉质有些木。相比之下,吃六月黄要吃公蟹,壳薄肉嫩黄多的最好。”很多人吃蟹,只等中秋之后,六月黄吃的人不那么多。

六月黄是未成年的大闸蟹,还在青春期,最初是为了控制水中的养殖密度而提前出水,六月黄一般脚毛还没长全,蟹钳位置的毛还泛着黄褐色,软软的。

在鲁迅路上的寻宝记餐厅,主厨为我们安排了一桌醉宴——黄酒布丁、醉毛豆、酒浸枣子、花雕醉炸黄鱼、冰醉小龙虾、熟醉蟹、熟醉虾、醉鳜鱼,这一桌子菜,黄酒才是真正的主角。

传统意义上来说,醉菜分为两种,生鲜之醉和熟食之醉,也就是所谓冷醉与热醉。我更偏爱冷醉,就是生鲜直接浸入醉汁,慢慢养醉、养熟。

这里的“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生与熟的概念,而是指一种成熟的风味,需要掌握一个“度”,即最佳成熟期与食用期。绍兴人说“醉的得时”,既不会因为过度而老,失去风味,也不会因为不到度而造成食物中毒。

醉虾,就是典型的生醉法。一碗活蹦乱跳的小活河虾,浇上一盆黄酒、酱油调和的醉汁,在酒中慢慢变得不再蹦跶,吃起来嫩嫩滑滑的,壳也是软的,偶尔会被虾头上的刺戳到嘴巴,倒吸一口气接着吃。

记得小时候吃醉虾,我妈不让我吃,因为小孩子不能喝酒,怕吃了上头,但我还是忍不住下手,那时多是觉得好玩,像是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昆虫一样。后来我才知道,吃醉虾、醉蟹上不了头,酒精已经被蒸发,剩下的只有酒味。

醉蟹则要浸得久,否则没法入味。现在的餐厅里很少能吃到生醉虾和醉蟹了,通常只提供熟的,就是蒸熟之后再醉,担心的多是食品安全。与绍兴厨师聊天,除了做法,他们最爱说典故。

说起来,醉蟹也有典故,据说是绍兴师爷发明的。传说清朝年间,淮河两岸蟹多为患,百姓就慌了,不知该怎么办。在淮当差的绍兴师爷便提议将这些蟹都腌制起来,用老酒醉在大缸里,可以运到江浙其他地方销售。于是醉蟹便在江浙一带流行开来。

与醉类似的另一种做法是糟,最常做的是糟鸡,往往与酱鸭一起配着或交替着,作为冷盘里的头盘。江浙人都爱吃白斩鸡,吃过新鲜的白斩鸡之后,就会想着法地用盐腌、酒糟,既能换个口味又能保存鸡肉。

做糟菜最重要的是酒糟,一种制作黄酒后剩下的副产品,沉底的类似于酒酿的东西。如果一定要找出酒糟中最好的一种,大概是香雪酒糟的隔年糟。每每听到绍兴人讲述这些制作方法时,不禁总要感慨,无论是食材、辅料,还是调味甚至汁水,绍兴人的节俭体现在每一个环节,相互搭配组合,便成了绍兴独特的饮食习惯。

汪曾祺写过一个小故事,说和黄永玉、王世襄等一众好友聚餐,规定每人备料各表演一个菜,不但要带食材,连调料也得自己拎了去,大包小包的。王世襄先生倒是省事,只提一捆大葱,做了一道菜——焖葱,把其他全部的菜都比了下去。

王先生偷了巧,他用海米烧大葱馋坏了那些喜欢葱烧海参的朋友,从食材到做法都不难。我想说的是,做菜的高妙之处,往往不在于过程有多繁复,食材有多精贵,绍兴菜便是如此,无论是霉臭还是糟醉,其实都不难,只要腌制的酱料对了,一切就都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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