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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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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人渣,酒有酒滓──那个“糟”字,说的就是酿酒剩下的渣滓。任何汉字,但凡和“糟”沾上边,无不令人糟心糟肺的,还能剩下的好词,掐指算来,也就只有“糟货”了。

所谓“糟货”,即用酿制黄酒所余之酒糟(又称“糟卤”或“糟油”)所浸泡、腌制或烧制之食。制糟之风,起于战国,盛于南宋,为江南寻常人家所用,最初应与食品储藏有关。非虚构类文字记载,见《随园食单》(如糟鲞、糟肉和糟鸡);虚构类的,情况就更“糟”了:《红楼梦》有糟鹌鹑、糟鹅掌;《金瓶梅》有糟鹅胗掌、糟鲥鱼:“里外青花白地瓷盘,盛着一盘红馥馥柳蒸的糟鲥鱼,馨香美味,入口而化,骨刺皆香。”(第三十四回《献芳樽内室乞恩受私贿后庭说事》)。

古人云:“入口之物,皆可糟之。”然而“糟货”之香,盖因汲取了油脂之酒糟,完全是酒肉联手之功。所糟及可糟之物,虽乱七八糟,却也乱中有序,即始终不离一个“肉”字,最常见的,就是鸡、鸭、鹅、猪以及各种头爪脚尾以及内脏。至于素糟,比如糟毛豆,比如《随园食单》所记的“糟菜”(“取腌过风瘪菜,以菜叶包之,每一小包,铺一面香糟,重叠放坛内。取食时,开包食之,糟不沾菜,而菜得糟味”),虽然也能吃,但和荤糟相比,总是会让我嗅到一个喝醉了酒的和尚。

对于老上海人来说,闻不到糟香的夏天,就该被视为某种极端反常的气象了。从前的正常景象是:夏天的傍晚,弄堂口支一张小桌,只要摆上一碟糟货、一壶小酒,那徐徐吹来的清凉的小南风里,就一定能听到夜莺的歌唱。

糟货虽好,却不登大雅之堂。本帮菜里唯一“糟”成正果、得以一道“菜”的名分上得餐桌的,也只有“糟钵头”了。始创于清嘉庆年间的“糟钵头”,堪称是一场盛况空前的“糟货大会”:猪爪、猪内脏做主料,调以鲜汤和香糟卤(用花雕和杏脯调制),加笋丝、火腿片和油豆腐上笼蒸制而成。

从前糟货做得最有名的店,都集中在八仙桥一带(离现在的“新天地”不远)。其中名气最响的,是“黄全茂”和有多年历史的“人和馆”(皆已不存)。“黄全茂”的糟货之所以能在有冷有热之外还有名,是因为老板特地从绍兴贩来上乘黄酒之故。酒好,糟焉有不香之理?

民国时代,开在恺自尔路93号(KraetzarRue,今金陵中路)的这家“黄全茂”,晚8点到10点,曾经是全上海小偷销赃的接头点。在另一种意义上,上海滩“糟货”云集的地方,也实在是非它莫属了。

要论高级的糟货,那是山东厨师的专利:“糟溜”一词,可谓词糟货不糟也。

可供“糟溜”之物,多如可以下酒之肴。鸡鸭鱼肉可“溜”,心肝肺肠亦可“溜”,就连豆腐也能“溜”。但这里面公认最有名的,乃是北京大菜里的“糟溜三白”。

所谓“三白”,是鱼片、鸡片和玉兰片。鱼片,必以鳜鱼为佳。据说相声大师侯宝林当年只要一到“泰丰楼”,这道菜必点,而且,侯先生管“糟溜三白”不叫“糟溜三白”,人家就叫“糟鳜鱼片”,态度十分鲜明,挑剔的就是那鱼。鲤鱼、草鱼什么的,统统不许出现,必须是鳜鱼,活的,水灵灵的,而且,还一定得万寿山下昆明湖里的,只因昆明湖水质好,鱼儿没有土腥味。鳜鱼验明正身后,鱼肉批成鱼片,长4厘米、宽3厘米;至于鸡片,选料上没有鱼片那么讲究,但只要里脊,去皮,剔筋,也批成4厘米宽的片,裹上蛋清,入油锅“吊”成又嫩又滑的“芙蓉”;玉兰片,即笋片,只能用春、冬两季所出,而且得是当季的,夏、秋皆不可用,取鲜笋尖,削皮去筋切片,开水一氽就得。

以上这三样东西,皆为象牙色,一派淡雅。除了要“白”之外,之所以要活、要嫩、要滑,目的就是为了一个“溜”字。

“糟溜三白”食制,见年版《丰泽园饭庄菜谱》“:汤勺上火,放入清汤,下入糟酒白糖精盐、味精、笋片烧开。另用炒勺注入猪油,烧至四成熟,将鸡片鱼片分别滑透捞出,控去油。随即把滑好的鱼片下入汤勺内略煨一二分钟,再把鸡片倒在汤勺里,摇晃汤勺,徐徐淋入水淀粉勾芡,洒上鸡油,倒盘即成。”

“溜”的关键是对火候的控制,而“糟溜”则更因酒糟比别的东西如醋等更容易挥发,稍不留神,火一过,至为关键的糟香味就会挥发一空,也就是说,很容易“开溜”。走了糟香,“糟溜三白”里的“溜”就变成了“溜走”的“溜”了。

说到这个“溜”字,《丰泽园饭庄菜谱》写成火字边加个“留”,想必是为了强调火功在这道菜里的重要性。事实上,不管是醋溜、焦溜还是糟溜,“溜”字都从水而不从火。除了“开溜”的“溜”,厨房字典里所谓“溜”者,概言其上火、过油、包浆之快速,之轻盈,之连贯。个中微妙,其实大可通过去参“溜”字的另一个含义而触类旁通,即除了脚下的动作,“溜”也可以指一种眼球的运动,它有“看”的意思,却比“看”要迅速,更有“瞟”的意思:“这里红玉刚走至蜂腰桥门前,只见那边坠儿引着贾芸来了。

那贾芸一面走,一面拿眼把红玉一溜;那红玉只装作和坠儿说话,也把眼去一溜贾芸。四目恰相对时,红玉不觉脸红了,一扭身往蘅芜苑去了。不在话下。”(《红楼梦》第二十六回)。“那贾芸口里和宝玉说着话,眼睛却溜瞅那丫鬟:细挑身材,容长脸面,穿着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白绫细折裙。—不是别个,却是袭人。”(同上)。所以,在“糟溜三白”的剧情里,鱼片、鸡片和笋片扮演的是红玉、是袭人;贾芸的眼神,不消说便是酒糟。至于底下那股子邪火,不管是心里还是炉膛里的,都必须被拿捏得恰到好处,否则,那场景就不是大白天花红柳绿、人多眼杂的怡红院,而是月黑风高之夜的大红销金撒花帐子里了。

然而,即便是灶上的火候控制到位,厨房里成功留住了“糟”,但是对食客来说,盘子里温淳浥浥的糟香,其实也很容易溜走。但这事不能怪厨师,而是酒糟的本性使然。它的味道,不管入鼻还是入口,皆时有时无,若即若离的。那种既浓重又幽长的袅袅酒香,出没得很像初秋上海马路上的桂花香,来无踪,去无影,说有就有,说无便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无组织,无纪律。或曰,糟香不死,theyjustfadeaway。

糟溜这门手艺,曾经是刁钻食客检验一家京菜馆子是否正宗的不二法门,不论是在北京还是在外地。说到上海,据说京剧名角袁世海生前每次去上海演戏,必定要上南京路的京菜馆子“燕云楼”撮上一顿,坐下后,只点一道糟溜鱼片,菜上来了,先用汤匙尝尝,味道对了,接着再点别的菜;味道不对,立马拍屁股走人。

其实除了“燕云楼”,南京路“国际饭店”二楼的“丰泽楼”也是专做京菜的(年由国际饭店和北京丰泽园饭庄合作经营),当年的糟香可能也常常透过二楼的窗户飘落到过南京路上。而在国际饭店年出版的《北京菜点选编》里,糟溜鱼片的主料变成了上海人偏爱的大黄鱼,此外,尚有另一个海派版本的“糟溜三白”:“原料:填鸭肝二两,芦笋半听,鸽蛋十二。

调料:黄酒糟七钱,白糖五钱,精盐五分,清汤一斤,水菱粉三钱,鸡油八钱。

操作方法:

(一)鸭肝用刀批成二分厚的片,放入开水锅内略汆后,捞出,浸入冷水盆内,泡去血水。鸽蛋装在碗内,加入水,上笼蒸熟后,剥去外壳。芦笋切成二寸长段。然后将鸭肝、鸽蛋、芦笋分三行整齐排列在盆内成三白。

(二)烧热锅。放上清汤、糖盐、酒糟、味精,将三白推入锅内。用文火煨入味后,即加水菱粉勾成薄芡,端锅将三白翻身,淋入鸡油,起锅装盆即成。

色彩:米白色。

特点:味鲜,清口,软、滑、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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