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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世上竟有薛姨妈这样的母亲漫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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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薛姨妈,红楼读者有一个普遍的共识:这是个失败的母亲,因为把儿子薛蟠溺爱成了一个坏典型。对于这一点,作者是明写的。只是如今这薛公子幼年丧父,寡母又怜他是个独根孤种,未免溺爱纵容,遂至老大无成。这薛大公子一出场,就背了一条人命,而且涉及到被广大读者怜爱的苦命人英莲。于是,把薛蟠划入恶人类别的同时,也给薛姨妈贴上了恶母的标签。直到反复精读原著,才发现,这是作者先抑后扬的写作手法,对于薛姨妈的为人品行,作者会给她一个翻案的机会。替她翻案的人,是邢岫烟。第四十九回,贾府突然来了几拨客人,其中有四个优秀的女孩,但作者笔墨花得多的,却只有薛宝琴和邢岫烟。每读一遍,我都会想,作者安排这些人物出场的作用是什么呢?他们对表现全书的主旨有什么意义?薛宝琴的作用之一,是用来验证黛玉的成长。金兰契之后的黛玉,面对各方面都抢了她风头的宝琴,连宝玉都担心她,“素习深知黛玉有些小性儿”,但黛玉不但没有“小性”,而且主动认了宝琴为妹妹。而邢岫烟的作用之一,就是为薛姨妈翻案,让读者重新认识薛姨妈这位没读过书的商人之妇。在邢岫烟的成长环境中,她属于一个异类,即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独立存在。做这样的异类,是很痛苦的,因为身边人都有些不堪的地方,比如她那受贾府众人嫌弃的姑母和一对酒糟父母。好在邢岫烟有一个和宝钗相似的生活态度:“浓淡由他冰雪中”,这和宝钗的“随分从时”异曲同工。如果不是有这样的生活态度,读了很多书有些见识的邢岫烟,很容易变成第二个林黛玉:把对命运的悲叹,当成人生的主旋律。按照正常的规律发展,邢岫烟极有可能被父母当成换取富贵的筹码,嫁一个在品行上与她不相配的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女婚事父母说了算,无论邢岫烟有多优秀,在她父母的眼里,只是长得好看的女孩而已。他们看不到她身上那些闪光之处。薛姨妈看到了!因薛姨妈看见邢岫烟生得端雅稳重,且家道贫寒,是个钗荆裙布的女儿,便欲说与薛蟠为妻。因薛蟠素习行止浮奢,又恐遭踏人家的女儿。正在踌躇之际,忽想起薛蝌未娶,看他二人恰是一对天生地设的夫妻,因谋之于凤姐儿。这段话有三个层次,理解了这三个层次,才能理解薛姨妈真实的品行。第一个层次:“看见邢岫烟生得端雅稳重,且家道贫寒,是个钗荆裙布的女儿”,在薛姨妈眼里,邢岫烟的闪光之处,正是身处贫寒之境却能“端雅稳重”,这是非常难得的品质,因此喜爱。第二个层次:“便欲说与薛蟠为妻”,通常父母为儿女择偶,是从儿女角度出发的:我要为儿女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然后才从人群中去挑。薛姨妈本来并没有为儿子择偶的想法,只是因为喜欢邢岫烟,想要与她拉近距离,便想到了结亲。往儿子身上想,是作为母亲的本能:优质资源,当然是先给自己孩子。这也是绝大多数母亲的做法。但是,薛姨妈很快就自我否定了,“因薛蟠素习行止浮奢,又恐遭踏人家的女儿”。世上竟有这样的奇葩母亲,居然怕自己的儿子糟蹋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别人家的女儿!这句话,首先否定了自己的儿子,说明这是个是非分明的明理母亲,对儿子有着正确的认识,而不是一味偏袒儿子。大多数无见识不明理的母亲都是护短的,即使孩子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依然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棒的。如果有不好,那也是别人不好。然后,薛姨妈对别人家女儿有着非常明显的呵护之心:好女儿不应该被糟蹋,哪怕被自己儿子糟蹋也不行。对于没什么文化的母亲,能做到不护短,这已经是非常明理了,还希望她对别人家孩子比对自己孩子还呵护,简直是痴心妄想。但,薛姨妈正是这样的母亲,作为母亲的本能想法,只在心里一闪念,就被大爱给掩盖。所以才有了第三个层次:“正在踌躇之际,忽想起薛蝌未娶,看他二人恰是一对天生地设的夫妻,因谋之于凤姐儿”。为什么会“踌躇”?应该是在心里过人选,想着一定要给邢岫烟这样的好女儿一个良配,于是就想到了薛蝌。这也是薛蝌这个人物出场的重要作用,没有他,如何才能让薛姨妈的大爱成为现实呢?对于薛蝌,作者也着重描述过,而且是通过宝玉之口。要想从宝玉口中听到对男性的赞美,那可太难了,除非是特别优质的男性。这也是作者的匠心所在,突出薛蝌的优秀,堪配邢岫烟:“谁知宝姐姐的亲哥哥是那个样子,他这叔伯兄弟形容举止另是一样了,倒象是宝姐姐的同胞弟兄似的。”想法成型,然后“谋之于凤姐”,再有“贾母硬作保山”,于是邢岫烟从污浊般的环境中被拯救出来,薛姨妈的大爱,成就了邢岫烟的幸运。为了体现这场婚姻确实是良配,作者还从两方面进行了补充:一是“蝌岫二人前次途中皆曾有一面之遇,大约二人心中也皆如意”,这就不仅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事人也有意向,简直是完美姻缘。二是“岫烟心中先取中宝钗,然后方取薛蝌”,在薛姨妈看上岫烟之前,岫烟已与宝钗暗中有交往,深深感佩宝钗的为人,也有心与她更近一点。所以,薛姨妈的大爱之举,实在是功德无量,起到了拯救和呵护优质女孩邢岫烟的作用,相比宝钗的暗中资助,薛姨妈的作用更大,从根本上解决了邢岫烟的生存困境。为了衬托薛姨妈的大爱,作者写了一笔邢夫人的表现。对这个优秀的内侄女,邢夫人是完全无视的态度。只因贾母发话要留下来,她才交给王熙凤去安排,并强行要了岫烟一半的零花钱,使得岫烟陷入了更深的困境——被势利奴仆欺负而无以应对。只能靠当衣服的方式来委曲求全。在薛姨妈提亲后,邢夫人想的是“薛家根基不错,且现今大富,薛蝌生得又好,且贾母硬作保山,将机就计便应了”,丝毫没想薛蝌人品如何,内侄女会不会吃亏之类,这与薛姨妈的那番只为岫烟着想的筹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成全邢岫烟的婚姻,作者不仅为薛姨妈翻了案,而且突出表现了她是一位明理且有大爱的母亲。这份大爱,是红楼所有母亲中,薛姨妈所独有的。谁说商人只重利?作为商人妇的薛母,在对邢岫烟的关爱上,从来没有考虑过是否有利可图,她的出发点只有一个:爱!相关阅读:《红楼梦》|柳湘莲痛打薛蟠事件,体现出薛蟠比宝玉更可爱《红楼梦》|宝钗为何要对探春的改革方案进行补充?非补充不可《红楼梦》|在这个价值观上,贾母、宝钗、袭人竟高度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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