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偶然在老家的旧橱里,翻到了两瓶老酒。
可能是由于长时间不见阳光又受潮的原因,一只酒盒子的边缘已经有些发霉腐烂,另一只盒子周身也布满了脏兮兮的黑色斑点。
这是两只特别喜庆的红色酒盒,盒子正中间赫然印着“凤鸣塔”三个大字,原本闪闪发光的大字如今也锈迹斑斑,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酒盒下面有两个略小些的黑字--“泥池”,非常的醒目。
我轻轻启开了一只酒盒,泛黄的内盖上印着此酒的生产日期--“.6.26”。
显然,这应该能称为老酒了吧--毕竟这酒的酒龄有近30年之久了。
难怪人们常说:“酒是陈的香”打开这个陈年老酒酒盒的一刹那,一股股淡淡的酒香扑鼻而来。这酒香,清新纯正,香美至极,居然让我这个酒量不大又不好酒之人,陶醉在这股酒香里。
这是父亲珍藏的“好酒”--如今,他把它们留给了我。这酒,对于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父亲而言,那个年代里应该算是“好酒”了。我清晰记得,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农村的大小酒桌上,能喝到这样的酒已经算是比较奢侈的事情了。那时,无论逢年过节还是招待亲朋,无论红自喜事还是走亲访友,喝得最普遍最常见的是那些没有包装盒的“光腚”白皮酒。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种“光腚”“泥池”;没有酒盒,更没有酒箱,只是用绳子相扎在一起,十瓶一捆。由于它的酒瓶身上印有两条龙的图案,因而,人们都称之为“双龙”“双龙”泥池酒从兴起,就深得人们的喜爱,尤其是在农村,不仅因为它的酒质好一-纯粮酒,而且,它价格又便宜实惠,可以说是老百姓喝得起的粮食酒良心酒。“双龙”泥池曾畅销并主宰了丰县酒水市场多年。
泥池酒是纯粮酒,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更是亲眼所见。因为,我曾经跟随着父亲去过这个酒厂。风鸣塔牌泥池酒厂坐落在当时的县城老东关,也就是现在东关大桥西边。那时,农村里几乎家家户户养猪养羊,鸡鸭满院的。我的父母亲也养了好几头猪,而酒糟是养猪最好的饲料,成本低廉,营养价值较高。于是,很多乡镇的村子上养猪的人家都会隔三差五地去酒厂里用平板车拉酒糟来喂猪。
那是我第一次跟随父亲进城去拉酒糟。天还未亮,我们就出发了,刚开始我还能跟着父亲一起步行,后来,走累了,我便上了平板车。父亲拉着我一路颠簸着,二十多里地的路程,父亲踉踉跄跄地一口气到达酒厂。尽管如此,当我们到达酒厂门口时,前面早排起了长队。因为还不到酒厂上班的时间,我便和父亲依偎在平板上睡上一觉。其实,我不知道父亲有没有睡着,反正我是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的。
酒厂的后门已经打开,拉酒糟的车子陆陆续续进入了院内。我紧紧跟着父亲,一点点往前移动车子。
终于轮到我们了。父亲让我扶着车把,他便开始拿起木锨,一锨一锨地往平板车上装酒糟。酒糟很湿,还冒着蒸汽,散发着浓浓的酒味。
很快,父亲装了满满的一大车子酒糟,他把平板车内四周用编织的苇席围了一圈又一圈,一车子湿漉漉的酒糟有千斤重。父亲拉着虽然很吃力,但他脸上却绽放着得意的神色。父亲说,能拉到酒糟算是很幸运的了,还有好多排到跟前酒糟就没了这酒厂酒的产量是有限的,出的酒糟也有限,所以,累点也是值得的。
说着,父亲看着我,开心地笑了,我也笑了。那时,我年龄小,我跟父亲去城里拉酒糟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奔着吃上几个包子和一碗热粥去的。我根本不懂父亲的这些话,更体会不到父亲的艰辛,当然也不懂得心疼父亲。现在,每当想起父亲弯腰曲背艰难地拉着一大车酒糟奋力前行的情景,我很是心疼父亲。我深知,父亲拉的岂止是酒糟,他拉的是对整个家庭的责任,是我们一家的生活啊!
父亲一辈子爱酒,就连病重的最后时刻,他还偷偷地喝醉过--这是我后来听大哥告诉我的。我很后悔,竟然无从知晓这些,不然,我一定会给父亲买些更好更贵的酒,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让父亲喝个痛快。尽管我知道,自从父亲生病出院后,是我强制性地给父亲下了“禁酒令”,那是因为医生很严肃地对我说,只要父亲再沾上酒,他的生命很快就会走至尽头。
看着眼前的这两瓶老酒,我心里五味杂陈,感慨万千。
这老酒,是一个时代的标志,是社会生活的展现,更是对过往时光的印记。
这老酒,是岁月变迁的见证,是经年往事的记忆,更是对慈父深切的怀念。
老酒越陈越香,老酒越陈越美。但在老去的岁月里,那些沉淀在心底、刻骨于记忆、扎根于灵魂的人,才如老酒一样,愈加香美,历久弥新,让人怀想,让人回味!
文章:老干部图:来自网络